著名天体物理学家张双南最近收到一封来信。发信人是一位“外地就读的博士研究生”,他问道:“我们为什么做科研?继续科研还是养家糊口?”
这些问题并不新鲜。
在汇集了科学界众多学者、学生的科学网博客,早有不少关于博士出路的讨论,如《博士生,你为什么要读博?》《我为什么后悔读博士》《我是如何劝人不要上博士的》《博士生的未来不是梦》等,几乎每一篇博文的作者都对博士的未来忧心忡忡。
张双南给博士生回信:不要让社会的看法改变你我们为什么做科研?科研的目的是发表文章?信中短短两段就汇集了7个问号,一个接着一个向张双南抛来7月15日,正在意大利罗马大学参加学术会议的张双南回到酒店,打开电脑,登录邮箱。在整页的工作邮件之外,一封来自陌生联系人的信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张双南教授您好。”发信人措辞礼貌地写道,“最近有些困惑想向您请教,所以冒昧地写下这封信。”
31岁在《自然》杂志发表论文的张双南,如今任职于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在科研新手们眼中,他是“通关满级的大神”。经常有素不相识的学生给他发邮件求教。有些提出感兴趣的科学问题,有些咨询高能所考研[微博]方面的信息,张双南都会在工作之余尽量给予回复。
这一次的邮件与以往的都不一样。
正文短短两段中就汇集了7个问号,问题一个接一个向张双南抛来。
“我们为什么做科研?科研的目的是发表文章?”年轻的博士生流露出科学话题以外的迷茫。
“网上有报道博士生面临收入尴尬。”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焦虑,表示自己出生在农村,需要解决养家糊口的问题。
“不多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在张双南收到来信的十几天后,中科院华南植物园的博士刘亭发布了一篇博文,题为《博士快毕业了,却发现自己不再适合做科研了》。
在决定“不多说了”之前,她已经用一千多字的篇幅列举了自己“不能做科研的10大理由”。
这个在2011年开启生命科学博士生涯的姑娘怀揣着满肚子怨气:做转基因,转了一批又一批,拟南芥筛了一代又一代,就是没结果!
“漫漫人生路,走到这儿貌似走弯了一点,当初选择错了吗?”12年前,农村孩子刘亭参加高考[微博],“挑着成绩最好的那几科”填报了生科院,一路读到博士。在毕业前,她终于想要停下来“坦白一下优缺点和功过得失”,然后认真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网上有人劝她坚持,“十年磨一剑”。有人鼓励她离开,“回头是岸”。还有人从同行的角度提出意见:“生物科研本来就是一个金字塔,能站到塔尖的人永远是少数。”
那些争论着试图回答刘亭问题的博友恐怕自己也不清楚,博士该去哪儿,博士能去哪儿。
同为在读博士的沈友明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歌词:“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这些问题并不新鲜。
在汇集了科学界众多学者、学生的科学网博客,早有不少关于博士出路的讨论,如《博士生,你为什么要读博?》《我为什么后悔读博士》《我是如何劝人不要上博士的》《博士生的未来不是梦》等,几乎每一篇博文的作者都对博士的未来忧心忡忡。
张双南给年轻的博士生回信:不要让社会的看法改变你。
我们为什么做科研?科研的目的是发表文章?信中短短两段就汇集了7个问号,一个接着一个向张双南抛来7月15日,正在意大利罗马大学参加学术会议的张双南回到酒店,打开电脑,登录邮箱。在整页的工作邮件之外,一封来自陌生联系人的信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张双南教授您好。”发信人措辞礼貌地写道,“最近有些困惑想向您请教,所以冒昧地写下这封信。”
31岁在《自然》杂志发表论文的张双南,如今任职于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在科研新手们眼中,他是“通关满级的大神”。经常有素不相识的学生给他发邮件求教。有些提出感兴趣的科学问题,有些咨询高能所考研方面的信息,张双南都会在工作之余尽量给予回复。
这一次的邮件与以往的都不一样。
正文短短两段中就汇集了7个问号,问题一个接一个向张双南抛来。
“我们为什么做科研?科研的目的是发表文章?”年轻的博士生流露出科学话题以外的迷茫。
“网上有报道博士生面临收入尴尬。”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焦虑,表示自己出生在农村,需要解决养家糊口的问题。
7月毕业季,被这份纠结困扰着的不止他一个。
“不多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在张双南收到来信的十几天后,中科院华南植物园的博士刘亭发布了一篇博文,题为《博士快毕业了,却发现自己不再适合做科研了》。
在决定“不多说了”之前,她已经用一千多字的篇幅列举了自己“不能做科研的10大理由”。
这个在2011年开启生命科学博士生涯的姑娘怀揣着满肚子怨气:做转基因,转了一批又一批,拟南芥筛了一代又一代,就是没结果!
科研进展不顺利、自身核心竞争力不足、实验过程枯燥繁琐、工资水平低、前途迷茫出路不明……这篇自称“满满负能量”的文章,在短短两三天内就获得2.5万多次的阅读量,被科学网博客加为“精选”放上首页,并引发了100多名网友的线上讨论。
“漫漫人生路,走到这儿貌似走弯了一点,当初选择错了吗?”12年前,农村孩子刘亭参加高考,“挑着成绩最好的那几科”填报了生科院,一路读到博士。在毕业前,她终于想要停下来“坦白一下优缺点和功过得失”,然后认真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网上有人劝她坚持,“十年磨一剑”。有人鼓励她离开,“回头是岸”。还有人从同行的角度提出意见:“生物科研本来就是一个金字塔,能站到塔尖的人永远是少数。”
那些争论着试图回答刘亭问题的博友恐怕自己也不清楚,博士该去哪儿,博士能去哪儿。
刚被保送读博时,她期待着自己大干一番事业,4年过去,士气已经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一半收到邮件的第二天,张双南在会议间隙腾出空给那位博士生回信。
这位科学家在国内外从事科研工作已有几十年,深知其不易,20分钟不到就将信件一气呵成。
“科学研究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职业。”张双南在键盘上敲出这样一句,“需要天赋、基础、训练以及持续不断地并且充满激情地投入大量的精力——可即使如此,也不一定能够取得所谓的成功。”
这位“大牛”与后辈分享着最简单朴实的经验:从事科研的主要动机应该是“喜欢”,是探索未知世界的兴奋。
两封信被张双南放在一起发到了微信朋友圈,希望“对其他年轻人也有点用处”。不久,这通信件往来就在网络中传开了。
在微博上读到张双南的回信时,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博士四年级学生晏小风感叹“太有共鸣了”。
“科研的不确定性真的很大。”晏小风说,“要不是有那个‘喜欢’,我现在真的支撑不了自己。”
回忆起刚被保送“硕博连读”时的状态,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那时的她“能量满格”,期待自己在接下来的5年里大干一番事业。4年过去,她的士气已经“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一半”。
两年前,晏小风在小鼠实验中观察到了一个现象,并以此作为论文研究的方向。然而,在所里更换了新的实验动物房之后,她从前观察到的现象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个实验条件变了,就什么都没了。”这意味着,两年来每周5天从早到晚的工作功亏一篑,晏小风跟博一的新生一起站在了重新寻找研究方向的原点。
发起愁来,她躺在宿舍上铺窄窄的小床整夜睡不着觉。天一亮她又鼓励自己,既然喜爱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要接受它的辛苦。即便遇到波折,即便时间漫长,自己的科研能力总算得到锻炼。眼下,晏小风打算申请延期一年毕业,努力完成论文,然后去作博士后,把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摁在科研这条路上并不是人人都像晏小风那样,对科研有着执着的喜欢。
网友“fourz”表示自己的“入坑”纯属误打误撞:当初大学选专业时瞎选了一个,够格直博就接着读了。读着读着,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美国密歇根大学药学院的博二学生陈志林坦陈,因为申请博士可以拿到全额奖学金,不花家里一分钱就实现出国的愿望,所以他把自己“卖给”实验室。
入学之后,他原本对课题的兴趣很快就被科研工作的艰辛耗尽。“我已经坚定地决定转行,毕业之后去制药公司或者别的企业找一份工作。”他说。
不做科研并不是一种遗憾和损失,最重要的是尊重青年的现实情况和自主选择距离发出回信已有半个多月,张双南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收到信之后,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根据“中国博士质量分析”课题组2010年公布的调查数据,在从1995年到2008年的博士毕业生中,只有刚过半数的人继续从事科研和教学工作。
去年,英国《自然》出版集团发布了衡量各国论文产出情况的自然指数(Nature Index),评价中国是高质量科研产出的全球领先国家,仅次于美国,位列第二。这样的好评却受到了许多国内科研工作者的质疑。
北大生命科学学院前院长饶毅就曾公开表示,国内大量论文只是在做科技翻译和微调,“只能说是垃圾文章”。还有学者指出,中国以发表论文数量为量化考核指标,只有极少数的研究成果转化为了创新技术和产品。
张双南相信,那些制造“垃圾文章”的人其实也是无奈甚至痛苦的,这个问题牵扯到生存、政策等诸多因素,无法简单讨论。
“如果以名利作为科研所追求的目标,你的科研生涯可能会比较挣扎。”他在信中谆谆告诫年轻人。
有关数据还表明,从2006年开始,选择高校、科研院所的毕业生比例降低,选择进入国家机关、各类企事业单位的博士越来越多。一份《中国人才发展报告(2009)》显示,当前我国博士毕业生在科研机构和高校工作的平均工资仅为三四千元。
在张双南看来,博士们面前有很多条不同的道路,不做科研未必是一种遗憾和损失,最重要的是要尊重青年的现实情况和自主选择。
“每个人的成功都是不一样的。”张双南在信的结尾写道,“祝你成功!”
对于这一点,晏小风信心满满。
她有一位去年毕业的师姐,学术成绩非常优秀,最终却放弃科研,进入一家知名企业做普通文员。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写文书和做PPT,“随便哪个本科生都能上手”。很多人为她感到惋惜,觉得她浪费了博士的资质,她却说一点也不后悔。
得益于读博期间的科研训练,她拥有连贯的思维、缜密的逻辑、严谨的工作态度,“人家愿意出更高的薪水去聘用她”。
在微博上,有一个叫做“PETD亚洲善待博士组织”的账号,经常发布与博士或科研工作者相关的“段子”。
从2013年由7名在读博士自发创立至今,这个“组织”已经吸引了11万粉丝,每天接收上千条来自博士们的投稿,成为分享交流、舒缓压力的平台。
“我们的初衷是改变社会上对博士的刻板成见。”主创之一、华东师范大学[微博]传播学院博士生飞白介绍。这个想法来自初创团队成员们对博士面对的科研、经济、就业等压力的切身体会。
去年底,“PETD亚洲善待博士组织”发布了一条微博,很快引起了粉丝的共鸣:
“小张,你博士是学材料科学的吗?是的,领导。那好,马上帮我准备一份讲话的材料。”
博士们纷纷跟风造句。
学计算机的?帮我修电脑吧。学通信的?去送快递。搞气象的?预报一下天气总行吧。
自嘲的博士们心中高高在上、远离困扰的“大咖”也曾经历青涩的时光。
1989年,在英国南安普敦大学的毕业典礼上,28岁的张双南戴上了博士帽。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将会成为一位蜚声国际的科学家。
在发表了150余篇SCI(科学引文索引)文章、发现了银河系内第二个“微类星体”之后,这位年轻人眼中的“大师”,依然干劲儿十足地探索着他所热爱的宇宙黑洞。
几天前,张双南飞赴夏威夷,参加一场世界顶级天体物理科学研讨会议。坐在“星光璀璨”的会场,他偶尔也会分神想起那个写信的年轻人:他未来的路,将要去往何方?